午后的阳光,斑驳的叶影慵懒地摇曳着,混杂着虫鸣与风的震动大抵是最好的催眠曲,或许很难再找到如此惬意的一个下午,以及恰逢其时的室外课程——如果能除开盛夏的酷暑与地面处扭曲空气的阳炎的话。
慵懒——准确的说应当是因炎热而有些意识恍惚的人群排成一个疏密不一的扇形,顶点位置则是一个穿着白大褂、手舞足蹈的身影在一堆瓶瓶罐罐和一块简易黑板前来回穿梭。
“热死了。”
“又搞什么幺蛾子。”
“有没有搞错,这个天气突然搞这出。”
“……”窸窸窣窣的抱怨声虽然被压低,但也早不是窃窃私语的水准。而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蝉鸣太响,在酷暑的烈日下不合时宜地穿着白大褂还表现出超常的热情的娇小女孩(?),不动声色地承受着这些议论与学生们尖锐的目光。
“怎么说呢,训练场上上炼金实验课还真是……至少希望提前通知一下有个准备啊……”即使是模范生的莉莉丝,对于老师(小女孩)这种突如其来的随心所欲也似乎心生不满。
而与以莉莉丝为首的众人相映成趣——甚至比这个课堂本身更为反常的则是,怠惰学生兄妹组正在,
狂热地看着临时讲台并且疯狂地记录着什么。
——当然不是为了‘看萝莉并写一些不可描述的脑洞’这样糟糕的原因。
虽然着装怪异,而且看上去并不像一个任课老师,露维亚·希恩,就容姿而言,的确是很可爱的萝莉:柔顺的红发简单地扎成双马尾给人以清爽的印象,紫水晶般的眸子镶嵌在如白玉雕琢般的五官上,使得本来如人偶般的身形,竟有了几分宗教场所里小天使塑像的神圣感
——只不过即使考虑到大褂的特点,也明显比本人合体的衣着大上不少、违和感满满的白大褂把这神圣感给消去得七七八八就是了。
然而这个可爱的萝莉,就算只看她现在行云流水的操作,也不单单是个课堂吉祥物这么简单。
实际上,在她所任教、也是其所专精的课程,炼金术方面,露维亚可以说是不世出的天才——这一点,单从她刚毕业于阿维拉学院高等部,就因其毕业论文而被破格招聘为教授就可以看出来。
而今年也正是她任教的第一年。
阿维拉学院通常的学制采取初等两年基础教育+高等两年专门教育的形式,入学年龄一般为15到16岁。实际上对于初等部二年级的艾尔他们来说,露维亚也是高他们三届的学姐。
“啊,多么迷人的光泽,这样再加入一点这个的话大概就能来一场盛大的爆炸吧……”虽然还是按部就班地在简易黑板上写下了流程,但是可爱的萝莉老师显然全然不在意面前的学生们,只是盯着烧瓶架上在酒精灯加热下,反射着阳光的金色液体,一脸陶醉地喃喃着有些危险的话语。
艾尔兄妹也是一脸陶醉地盯着冒着气泡的液体,一边还在计算着什么。
“嗯,那么同学们,这个就是能让黄金的机械性能和强度变得在钢铁之上的‘软性金属补强剂’,众所周知黄金由于其物理性质的制约,虽然拥有较为优秀的魔术特性,但是在魔导具制作中的应用也十分有限,但是通过这个药剂加上一些工序的处理……”
十多分钟后,结束了繁琐的流程,露维亚老师举起完成的金色液体,终于地把目光投回自己的学生们身上,开始了讲解。
“可是露维,这节课的内容是防锈蚀涂层啊?”顾不得回味露维亚精湛的操作手法和一些自己所陌生的处理环节,艾尔突然像是想起来什么一样,“虽然露维今天的手法也很棒,在银试剂的预处理那一步也……”
“诶,是这样吗,我怎么都不知道,我一直以为这节课该做这个来着。”露维亚可爱地托着腮表示疑惑。
“明明就是小露维老师你昨天自己上课通知的吧。”
“而且教学大纲难道不是老师自己写的吗?”
“对黄金的处理是高等部的专业课程里的内容吧?”
同学们开始了七嘴八舌的吐槽。
“诶啊啊~额哼,这个是,那个,什么,啊对了,这是看大家学这门课可能会觉得枯燥,所以用这种比较高级的东西来,来唤起大家的学习热情。”萝莉老师面众人的围攻满脸通红,搜肠刮肚地编出了一个理由,“这,这也是老师给大家准备的惊,惊喜。”
“可是根本看不懂耶,从材料预处理开始就看不懂,虽然做出来的确挺漂亮的。”
“而且老师你的板书,好烂。”
“老师太阳太大反光我看不见黑板了。”
“所以有必要跑到室外来吗。”
吐槽声并没有消退。
“室,室外是因为这个实验的中间产物有含汞蒸汽之类的有毒产物,为,为了大家的健康选了个通风的场所。”虽然是正论,却仍然不敢和大家、尤其是莉莉丝和艾尔兄妹对视而左顾右盼着。
“原来如此”“老师也有考虑这么周到的时候啊”“老师也确实是在不断成长啊”正当全班同学们表示理解甚至有些感动的时候。
“虽然初等部上课不怎么用,不过第二实验楼的话是有带通风橱的实验室的吧,还带有魔导制冷设备。”莉莉丝一针见血地指出了要害。
“我,这个,呜呜呜,莉,莉莉丝你欺负人。”脸涨红到似乎随时会爆炸的老师最终以泪花的形式把羞愧宣泄了出来,全然不顾老师的形象
——这个人虽然是在座各位的老师兼学姐,实际心里年龄却的确是个萝莉水平。
“莉莉丝你怎么把老师惹哭了。”
“小露维老师别哭了,中午叫艾尔请你吃饭好不好。”
“老师已经很努力也很考虑大家了就不要这么责备她了。”
可爱萝莉——即使只是外表上——的泪水有着八阶魔法以上的洗脑魔力,原本吐槽老师的众人转而集火莉莉丝,甚至连艾尔也在奇怪的意义上被牵连了进去。
“我,我做错了什么……”什么都没做错的莉莉丝在众人声讨下也不得不认怂,声音越来越小。
“就是就是,露维老师今天没有失误爆炸已经很不错了。”
人群中不知怎么混进去一个明显的缺心眼,给露维亚脆弱的心灵狠狠补上一刀。
“哇”露维亚从啜泣直接变成放声大哭。
爆炸——大概是对于露维亚,尤其是对于这个状态的露维亚而言,绝对的禁句。
由于本人从学生时代开始就十分迷恋各种爆炸和爆炸物,私下进行了很多爆炸实验,再加上在高等部实验课程中因(根植灵魂的爆炸欲)无意识下失误操作导致的几起并不严重但是十分壮观华丽的爆炸事故,露维亚似乎有着“爆破公主”的别名。
这可能也是虽然容姿出众,心地也单纯善良(虽然有些孩子气甚至于可以说是幼稚),但是这位大龄合法萝莉身边却并无追求者的原因吧。
“啊啊啊你个白痴,老师哭得更厉害——啊老师别乱来啊,那是水,水银管啊——艾尔你倒是想点办法制止一下老师啊啊啊啊啊”
事态似乎变得更严重了。
出于爱好和露维亚臭味相投(虽然并不是很热衷于爆炸物)而成为学院里为数不多和露维亚亲近的艾尔兄妹,此时只能在心里对明明第一堂课已经惹得老师自暴自弃、却仍然没有吸取教训的众人投出一个大大的白眼,一边挤出笑容硬着头皮走上去安抚露维亚。
“协助任课教师维护课堂秩序,我是不是该找学校申请助教费啊。”
最终在艾尔(对待小孩子般)的摸头攻势,以及在不知道哪个好事者提议下、半推半就的许诺这周接下来四天午饭都由艾尔请,连带周末用艾尔兄妹特制的甜点招待她为条件的谈判(哄骗)下,直到快下课前,露维亚才终于恢复了镇静。
顺带一提,艾尔虽然如同字面意思上一样,是个除了魔导、机械和魔导遗迹以外几乎什么都不关心也不懂的废宅,但是武术和甜点却是出人意料地排除在这个”几乎什么都“以外。而品尝过兄妹两人手制甜点的人虽然寥寥无几,却也在学校里形成了“神之蛋糕”之类的奇怪传闻。
虽然除了甜点以外的厨艺不知道为啥几乎都是毁灭性的。
“大,大家对不起,明明是我的错,还让大家这,这么为我担心。我真是个不成熟的前辈,啊不,老师呢。我,我会反省的。”眼睛虽仍有些泛红,但是语调姑且恢复了正常
——甚至因为艾尔的承诺而有些雀跃,“虽然不知道能不能成为补偿,但是还是请让我给大家展示一些有意思的东西,就是刚才说的……”
包括艾尔在内,没人理解她在说什么。
甚至直到露维亚拿起那瓶金色的软性金属补强剂和一个装着蓝色细碎晶体的封口试管,莉琳才突然想起刚刚老师的窃窃私语。
“快,哥哥,快按住露维姐——”莉琳的话终究还是晚了一步,而一脸懵逼的艾尔伴随着妹妹的惨叫以及理解了露维亚手上的东西后,脸色变得惨白,但是已然来不及。
“只能……”莉琳开始构筑三阶术式【空气冲击】,准备直接打落露维亚手里的东西。
“同学们看好,这就是软性金属补强剂的另一个用途——”由于通用式里并没有封装相应的术式,虽然是在“快速咏唱”上颇有造诣的莉琳,也还是没赶上手脚麻利的老师迅速将蓝色碎晶体倒入烧瓶,随即用棉花封住瓶口,以投掷代替搅拌振荡——
“完蛋——全部卧倒,卧倒!”绝望的艾尔只能无力地发出呼喊。
蓝色的晶体逐渐化开,与溶液接触,看起来相安无事,直到触地那一刻前——
——强烈的冲击,这是很多反应、尤其是烈性反应的初始条件,化学如此,化学与魔导结合的产物,炼金术也是如此——
下一刻,“爆破公主”的名号,物理意义上响彻了整个校园。
“轰!!!”
烧瓶在训练场的沙坑上炸裂开来。
或许只有此刻,众人才会庆幸老师选择了训练场作为上课地点。
巨量的沙子裹挟着玻璃破片如蘑菇云般腾起十来米高,随即如豪雨般倾盆而下。
在场所有人都愣了一刹那,旋即无论男女,都发出不输于爆炸音量的尖叫,抱着头跌跌撞撞地向后逃窜。
稍微冷静一点的人则是原地抱头蹲防,试图张开防御魔术。
虽然露维亚丢的比较远,加上沙坑吸收了绝大部分的动能冲击,实际打到众人的威力还比不上实技课上所允许使用的三阶攻击术式的直击来得强烈。
即使是看起来很危险玻璃碎片,也很难破开魔法师自身魔力所自然产生的皮下防护、造成实际伤害吧。
“果然,毫无反省。” 这是目瞪口呆而留在原地沐浴了沙之暴雨、化为沙雕一般的艾尔,由于露维亚老师在慌乱道歉中提到了名字而被认定为共犯嫌疑者,在校长办公室时对露维尔的唯一感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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